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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雙就是我家的鞋子

 

在四川看工廠,廠方人員指著生產線上一雙黑色基本款高跟鞋說:「這就是蜜雪兒‧歐巴馬在總統就職典禮的穿的那雙鞋,前幾天緊急追加訂單兩萬雙。」我當下有如撞見明星一般的興奮不已,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喔,是嗎?」心裡暗自憤恨手上沒有相機讓我拍照存證!其實自從去年夏天從美國調回香港,我對美國時事update就有點哩哩拉拉;不過,依稀記得有這回事兒,說蜜雪兒穿了我們家旗下品牌之一的鞋子。經過她的曝光加持,不論是禮服設計師Jason Wu,中產階級美式休閒風J Crew﹝包括童裝系列!﹞還是我們公司的平價女鞋都沾光大賣。沒想到有幸在原產地親眼目睹這雙鞋的誕生過程,真是令我感到與有榮焉!說真的,在商學院裡念了再多的supply chain,也不如在一個此端的中國工廠看見彼端的華盛頓特區蜜雪兒腿上的那雙高跟鞋,感覺來得深刻。

 

是的,我所處的產業就是傳說中的「時尚產業」Fashion Industry。我們公司賣的,是99.9%的女人都愛的4件東西:衣服,鞋子,包包跟珠寶。

 

先別興奮尖叫─我不是做設計,也不是做行銷,更不是管生產。我的工作,是公司裡工廠間人見人厭、但表面上必恭必敬的CSR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SR就是「企業社會責任」,是個這幾年來頗為熱門的新興行業─這從我一到香港報到就有獵人頭公司打電話來探詢:「請問你有沒有興趣去別的公司上班?」可見端倪。那麼,「企業社會責任」是什麼呢?基本上就是說,公司要賺錢,但是不應該透過剝削工人、使用童工、污染環境等消費社會成本的方式來進行。這個概念最早是由歐洲來的,但現在只要是國際性的品牌或大型零售商,都會有這個部門。只是不同行業會有不同的著重點:成衣品牌由於是勞動密集產業,因此關注的是工人權益;科技產業可能更關注於環境影響。不過自從08年開始,環保Environment成為一個大焦點,忽然之間股東們以及NGO們都開始幫品牌在這方面打分,要求品牌有所行動。今年夏天全球最大的零售商Wal-mart正式推出的供應商計分卡,將供應商在環保方面的表現﹝例如廢水廢氣的排放、能源消耗與回收等﹞計入評分考量,可說是正式宣告Environment這個領域成為主流顯學。

  

聽起來也許有點嚴肅兼枯燥,不過其實我們的工作一點也不!我們需要常常飛來飛去,到世界各地的工廠拜訪監督﹝現在你知道為何我們討人厭吧!﹞或是與一些主力廠商合作專案或培訓。簡單的說,工廠在哪裡,我們就去到哪裡。所以我去過加拿大塞班青島越南,也有同事去到印度埃及孟加拉邯鄲。我們還有一兩家手工作坊在義大利,我們總是幻想哪天可以去米蘭出差。你可以猜到:英文能力很重要,至少在中文尚未成為國際通用語言以前!在越南與韓國工廠代表一起白天工作晚上拼燒酒,用的是英文;與斯里蘭卡籍的駐約旦同事通越洋電話討論專案,用的是英文;喔,當然,在胡志明市最大的市集Ben Thanh Market買手工藝品殺價、在曼谷SPA選擇泰式按摩護理療程,在蒙特婁老城區點法國菜,用的也都是英文。這是個適合「喜歡跑來跑去、跟各國人接觸」的人的工作。

 

我們公司的品牌很多,不過在亞洲知名度最高的就是以性感高跟著稱的某牌女鞋。這個牌子,基本上女人都知道,而男人都沒聽過。至於時尚業最令人嚮往的福利:員工折扣Employee Discount,是40%off。但那是我當年在美國時才享有的福利。美國住久了,人都會變得很省,捨不得花大錢置裝。所以我都會去outlet買我家鞋子:原本outlet價格就已經比市價低個幾成,再加上員工折扣,我買的鞋子通常不超過四十美金。不過搬回亞洲才一年,當年在美國的「捨不得」感已經不知道蒸發到哪去了。

 

其實,當年胃口完全被寵壞的我們最嚮往的,不是天天都有的員工折扣,而是一年才有幾次、員工專屬的清倉大拍賣﹝Warehouse Sale﹞。每到清倉拍賣的那兩天,同事們上班時都是心不在焉的,一直往倉庫跑,不時看到有人一邊搶購一邊打手機向親友描述款式尺寸好為人代購,忙得很。撈到的寶可是用紙箱一大箱一大箱的拖回來,完全令人對於女性瘋狂瞎拼的能力感到敬畏。我最得意的戰利品包括:一美元的亮片圍巾跟包包,五美元的皮帶,還有三十美元的短靴─這些東西的零售價格沒有一百也有五十美金!但我的資深同事還是抱怨得緊,說什麼以前都是五元十元的鞋子,款式也好看得多。反正Good old days就是輪不到我啦!現在在香港辦公室,一年也有兩三次的樣品拍賣﹝sample sale﹞,就在小小的會議室裡舉行,零售價要上百美元的洋裝、上衣或全套西裝只要港幣數十元,現場火熱瘋狂程度絕對不亞於美國總部的清倉大拍賣。

 

當然就像所有的工作一樣,這個工作也有辛苦的一面。例如去工廠的高速路上,因為有事故導致堵車堵了三個小時;例如遇到很難合作的異國同事,在越南活活被氣到想要直接跳進湄公河;或是旅館住多了,多多少少會有些難以解釋的「驚」驗﹝詳情請見 《夜路走多了,容易碰到鬼》一文﹞ 。不過,最大的挑戰其實是如何真正能夠推動一點具有持續性的(sustainable)變革。商業運作還是以價格與品質為最大考量,要做CSR,工廠推說品牌需要多付幾分的FOB價,品牌則推說消費者不願意多付錢。雖然進展緩慢,但是當測試發現某些化學品對工人健康可能造成影響、而工廠也在我們要求之下做出改善時,還是會覺得自己的工作是有點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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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ppytogether9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